我是不是说过六月完结？
我们忘了好不好……_(:」∠)_【滚去码字！】
在那次啤酒节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林敬言都以为他和张佳乐也就这样了。场上是要豁尽全力去打败的对手，场下一同出现在QQ群里，也能夹杂在一堆乱七八糟的闲扯里唠上两句，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脑电波到底和对面接上了没。在各自主场上偶尔也有一起出去嗨顿夜宵的时候，但又不是什么生死仇敌，稍微熟悉些的，谁和谁不是这样呢？
谁和谁不都是这样。最多不过，他和张佳乐都特别能喝罢了。
所以日后想来，这世上大概真的有命这么个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作祟，把两条原本偶有交叉又分道扬镳的曲线硬生生扯成了两条距离无限趋近于零的平行线，然后在中间划出一条垂线，自上而下，无限延长。
“我后悔了……”
张佳乐握着手机，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脸的生无可恋。
“我原来怎么不知道这里他妈有那么多人那么大的地……”
除却对喷时的需要，日常时张佳乐不是个经常爆粗口的人，这次也实在被在人山人海中无法归队的状况整得没了脾气。
他们，找错地方了。
事故的起因无非是张佳乐和林敬言两个呆在宾馆里齐齐睡过了头，要不是一早自个儿去了找韩文清切磋的孙哲平给了他夺命连环CALL，张佳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睡到什么时候。说起来这次聚会还是张佳乐先在群里提的话头。今年夏休期偏巧又是啤酒节的时候嘉世去霸图打友谊赛，“这回要不也聚聚”顺口就来，几秒沉默后，甚少在群里冒头的大漠孤烟浮上来说了一句话：想来Q市聚聚的就过来，我请客。
结果张佳乐自己反倒是迟到了。
蹬着鞋子打着跌跑向电梯的时候，林敬言正站在电梯外头跺着脚看表，头发还是翘着的。原本的焦急在看到林敬言衣衫不整模样的一瞬间化作了脱口而出的笑声，林敬言闻声转头，见张佳乐全身衣服都是皱的，也噗地喷笑了出来。
“看来不止我一个啊。”
“你也好意思说我啊？”
不管怎么说，多一个难兄难弟陪着总比一个人孤立无援要好。第四赛季时候的职业联盟已较第二赛季辉煌了许多，聚会的地点还是啤酒城，却不再是露天的场地，而是在现场的某个酒店包厢里。偏偏孙哲平这人的短信，说好听点是干脆简洁，说难听点就是中二气息爆棚，一句“老地方，进门到十字路口左拐，屋里等你们”，两人双双领会错了意思。他们戴着个伪装用的墨镜，想着大概就是先前聚会过的场地，跟着人潮往左涌，在微信里孙哲平不靠谱的指挥下，一个个露天场馆地看过去，边走边吐槽老韩怎么这么想不开要在曝光机率如此高的地方搞什么聚会。
不想，等他们实在忍无可忍拨了个电话过去求正确的地址后才悲哀地发现，他们离原本一进啤酒城拐一个弯就能到的酒店，已经不知道隔了有几万八千里了。
“孙哲平，你发个短信就别学老美谍战片打暗号了，我们正常点好不好！”
“原来我们聚餐过的场馆后头的酒店，你当我FBI啊连这个都能记那么清楚！”
“……好好好FBI不管我们这个地界的……国安局就管这破事了？！”
“去你大爷的，晚上回宾馆再算总账！”
电话被恶狠狠地掐断了，张佳乐回过头，毫不意外地看见林敬言笑得腰都没直起来，梗在胸口的一口气忽然也不是那么闷了：“有这么好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笑点低。”林敬言赶紧摆摆手站直了些，抬头一看见张佳乐拿着手机咬牙切齿的苦逼样儿，没忍住又笑了起来。笑这种东西太容易感染人，张佳乐不是个绷得住脾气的人，见他乐成那副模样，虽然不知道缘由，也跟着笑了起来。
“哎不是，你笑得我都想笑了……噗……我都忘了我本来要说什么了……缓缓，老林你缓缓，别只顾着笑了，接下来你怎么打算的？”
深吸了两口气，林敬言才好容易稳住没有再笑下去。知道真相后的心累感已经笑去了大半，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捶了捶有些发僵的腿宽慰道：“总算是知道地方了，坚持一下，走走也就到了。”
“坚持一下？”先前还带点抖的声音瞬间绷了起来，故作夸张的音调从张佳乐故作夸张的嘴型里传出来，一点儿都不显得违和，“老林，你还乐意挤在一堆人中间再折腾个三四十分钟走回去？”
林敬言沉思了一秒钟，以极其诚恳的语气回应他：“不乐意。”
夸张的神情被收了回去，张佳乐眨巴了一下因为疲惫而耷着的眼皮。在墨镜的遮掩下，林敬言看不到他眼里有光一下子活了起来，只知道他搭上了自己的肩，笑得很是愉快：“嘿，我也不乐意。”
意见达成一致，决定很快就跟着拍板了下来。“回头老地方见”几个字敲得杀气四溢，林敬言瞧着乐得不行，一边还是给韩文清留了信说明情况。他这头对面的“你们两个人自己注意安全”很快回了过来，张佳乐那头明显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不过看他哼着小调收起手机的架势，八成就没打算和那个坑了他的队友解释清楚。离他们不远的会场上，新一届酒神争夺正在群众的呐喊声中热烈上演，林敬言这次是一个人来的，现在没有要汇合的队伍，行动就更为随性了。张佳乐问他“就这儿”，他干脆地点了点头。
“就这儿吧。”
事实上在这种状况下，两个人离开活动现场去外头找个大排档搓上一顿才是最保险不过的做法，可两位当事人似乎都没有回避人流的意思。拿着买好的肉串和几瓶啤酒挤在疯狂的人堆中坐下的时候，张佳乐抓起一根鸡肉串啃了起来，嘴里东西都还没咽下去，就含糊着开口：“那啥，吾还日为你不会乐意留债这儿的。”
林敬言手法利落地开了两瓶啤酒，敲在桌沿上的磕撞声淹没在了纷杂的背景音里，他递了一瓶摆到张佳乐面前：“吃下去再说话。”见张佳乐跟灌水似的咕嘟咕嘟灌着酒，他扯着衣领松了松，拿起一串肉笑了笑，“我怎么就不乐意了？”
张佳乐放下空了半瓶的酒瓶子，抹了把嘴歪着头说：“气质不合？”
“噗……你这是看出哪门子的气质了？”
“怎么看不出来？”张佳乐继续和肉串交流起了感情，“就说……唔，你出道前，你们呼啸宣传的那个样，搞得我一直一位你和老韩是一个款的。”
林敬言拍着桌子就笑了起来，一边笑着还一边摘掉了墨镜，把脸埋进臂弯，笑得整个肩都在抖。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把张佳乐吓得够呛，嘴里的肉都顾不上咽下去，他傻着眼问：“你在笑什么啊？”
“等等，你让我缓缓。”林敬言缓了半天劲儿，好容易才顺过气来，灌了口酒说，“哎老张，这事的真实版本你想听听不？”
“什么真实版本？”张佳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不是厚积薄发、后发制人的吗？”
“P！这种宣传你还能信？”林敬言笑呵呵着说，“我晚了一年出道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张佳乐直接一口啤酒喷到了他的脸上。
“搞错没有？那时候玩荣耀的有几个不知道这件事？”
“卧槽！张佳乐你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准头那么好！我就不该把墨镜摘下来。”说着，林敬言侧过头用衣服抹了把脸，“这不之前有战队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是骗子嘛。”
张佳乐嘿笑着抽了几张纸双手给他递了过去：“所以呼啸才编出了那么一大串扯淡的热血履历？”
“不然呢？和粉丝说你们队长原来还以为一开始来拉他入伙的战队，是一个做得特别真的诈骗集团？”
“没有没有，我觉得这个主意你们真的可以试试。”张佳乐啃干净了木签上的最后一块肉，把它扔到了桌面上，“其实那时候大孙拉我入伙的时候，我也以为他是哪个诈骗公司派来坑我的。”
回忆了一下孙哲平平日里的言行，林敬言看着对面坐着的正一口烤肉一口酒的好友，扶着额头闷闷地笑了起来。
也别说，这到底是有多大的心，才能应了那人随口的一句拉团邀请。
他摇摇头，拿过酒瓶子自个儿喝了起来。很多年以后再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林敬言都无法想起自己到底是揣着怎样的心思说了接下来的话。但想来所谓的契机，所谓的缘分，或许不过就是在酒后一时的脑热和松懈。
“不过可能也吹不了多久牛皮了。”
林敬言重又戴上了墨镜，镜片光滑的表面上，正清楚地映出了张佳乐的模样。
就和映在他眼球上的一模一样。
“我上次看过了，蓝雨的那个小气功，挺不错的，看路子可以试试看流氓。”
一口酒刚入口又给呛了出来，张佳乐随手扯过张纸抹了把嘴，瞪着眼珠子问他：“你要让那个小气功转型来继承唐三打。”
回答没有紧接而来，手指在啤酒罐头上缓缓摩挲，林敬言推了推墨镜，和和气气地笑了：“你不说出来也没关系。”
张佳乐一愣：“我……抱歉。”
“这有什么好道歉。”林敬言又笑了，张佳乐这下承认了，这人的笑点确实低得可以，“本来也是事实。”
哄闹的人群猛地响起了震天的呼喊，看起来今年的酒神已经拼出来了。一辆汽车的归属到底是让人兴奋的，就算只是围观的路人，在酒精的刺激下也跟着疯狂叫好了起来。激动这种情绪是很容易传染的，何况在中国这个地方，谁都喜欢看到热闹的情节和欢喜的结局。可他们坐在这里，一个还是笑着的模样，却分明和周围分隔在了两个世界。
只那一刻。
就那一刻。
张佳乐发现他和林敬言认识了那么多年，也只有在这一瞬间，他才真正看明白林敬言这个人。
嘴，不自觉地抿了起来。
想起这次聚会，说是想来的就过来，最后应约的无非是第二赛季结束时一道胡天胡地过的几个老选手，连刚刚落败的叶秋都说着“反正老韩请的客，不吃白不吃”，带着嘉世的一票人应约赴宴了。就是这些人，如今也有好多已经不在了，今日一聚，谁知道明天还能剩下几个？
郭明宇和魏琛的头像自那次聚会后再也没有亮过，过了一年，吴雪峰的头像也永远在群里灰了下去。
而今年之后，季冷和李艺博的头像，大概也永远不会再在群里亮起了。
再过多少年之后，他们的头像也将永远在群里黯淡下去？
下唇传来的刺痛感麻木又清晰，张佳乐从不否认容易想多自己最大的毛病之一，而当下看着林敬言若无其事地喝着酒，笑起来都和平日里别无二致，他意识到，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孙哲平那样大的心了。
可这种小事，谁在乎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重重吐出时，连带着高高扬起了嘴角。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他握着自己的酒瓶，去撞了撞林敬言握在手里的那个。
“来来来，我们再干一个。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一开始，林敬言并没有回过神来，或者说在两人陷入沉默后，他的意识就没在停留于此地。可现在张佳乐突然撞了过来，就像两年前他还带着些毛头小子的莽撞过来抓着他的手晃着，一边自我介绍，兀自笑得一片灿烂。
现在两年过去了，人走的走，场散的散，啤酒的温度还是和那年一样冰到了骨子里，唯独这人，就和他所归属的K市一样，从来没有严冬与酷暑。
思维慢慢回到原点，握着瓶身的手越发地用力了起来。酒瓶外薄薄的一层水慢慢汇聚在他手边，勾出了一个手掌的形状。他举起瓶子，用同样的力道笑着撞了回去。
“也是，那就干一个吧。”
他们的日子还有很长，张佳乐的如是，他自己的也如是，如果说他们的旅途注定会有终点，那至少在抵达胜利之前，继续发足马力好好冲刺一把吧！
那时候，就算已在圈内被后辈已前辈称呼，他们依旧不过是两个半大的青年。现实或许坎坎坷坷，所幸他们最不缺的就是理想和决心，让他们还能继续秉持着少年时那份简单的天真。
可谁也没有想到，生活总是最喜欢挑在这种时候，来给你开个于它而言无足轻重的玩笑。
在电视里看到消息的时候，N市正打着雷，铅色的云层越聚越密，越压越低，它们翻滚着，簇拥着偶尔闪现的闪电，像一摊不小心打翻的墨水。林敬言抱着杯子坐在沙发上，手机就在离他一只小臂远的沙发上，他看着，最后还是没能将它拿起。
要变天了。
他靠进沙发里，由着窗外头的雨噼里啪啦砸进了自家的屋里。
第五赛季，孙哲平手伤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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